游仙窟

【刃单人】噩梦——镜流同行之后的事情

被1.4剧情创思之后自我调理之作。第一次给星铁产粮呜呜。

发生在镜流同行之后。


一柄剑。

一柄支离破碎的剑。

剑身本来遍布湛金的伤痕,但伤痕之中,又流淌着非人的血,顺着伤痕的凹迹如同小溪一般流淌,直到凝成黑色。

这一回,他死了很久。

骨肉新生犹如柳枝抽芽,先于生命回到他身体里的,是一种熟悉的自我厌恶。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,但是他颤抖的、丑陋的手,已经如同之前的千百次一般,熟练地握住那黑金色的剑身——尽管剑刃划开他的掌心——将它缓缓拔了出来。

一种黏腻可怖的声响随着剑刃与血肉的摩擦爬进他的耳朵,他后知后觉摸到剑身凹凸不平的表面,于是他猛地睁开了眼。

一阵死而复生般的喘息。

他睁着眼睛,视野之中只有幽暗的天花板。

他不太喜欢明亮的地方,于是他的房间都是静静的、暗暗的,因为无事可做时,他总是一个人抱着剑发呆;如果在光天化日、大庭广众之下发呆,未免显得过于呆滞和滑稽,于是他开始渐渐学会每到一个地方,就找到一个适合他的幽暗角落,像是一缕无从寄生的游魂。

对了,游魂。

他迟钝地发觉,按照其他人的嘱托,这个时候,他应该走出这个落脚点的小卧室,和门外的其他人说说话——这个时候,她们应该都已经醒了。因此他站起身,面无表情地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,然后推开门。

他开门的前一秒,她们还在说话。

“……他从罗浮仙舟回来之后就这样了,说好要陪我打游戏的。现在好啦,我看他不止要等手伤好起来,还要等胸口上的——”

“银狼,嘘。”

银狼嘴巴里还叼着半块吐司,他看见她的喉咙似乎滚动了一下。

但他没有一点追究的意思——甚至没有分出一丝思考给她们之间的对话。说到底,她们之间的对话重要吗?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兴趣。

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机器人,他径直走到桌边,动作迟缓地敲开了一个煮鸡蛋,然后在两片吐司中间涂抹厚厚的蓝莓果酱。

“只要涂两下就好了,阿刃。”

他顿了一下,缠满绷带的手指还茫然地捏着那只小小的银勺子,果酱从吐司之间满溢出来,像梦中一样黏糊糊的触感,他总是感觉自己陷在无底的泥淖之中,后来他学会了怎么样一点一点拼凑自己——反正那些脏器终究会找到它们原来的位置,不如让这个过程尽早结束。

“阿刃。”

他打了个激灵,又醒过来。蓝莓果酱已经流到了手心。

最后他只好低着头,任由卡芙卡拿着纸巾,一根手指、一根手指地为他拭净。他站在原地,身体僵硬得像是刚刚从躯干上长出四肢。他想说对不起,但是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说话,所以张开嘴巴时,就像一个被踩一脚就会打开的垃圾桶。到底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来着?话说回来,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件事?他根本不需要进食。他试图提起嘴角表示友好,但是他只感觉到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。

“卡芙卡……我……”

“来吃早餐吧,阿刃。”

于是他闭上了嘴巴。

从罗浮仙舟回来后,卡芙卡和银狼要求和他一块回去找艾利欧和萨姆。他没有意见。不如说,在任何事情上,他都没有意见。那么吃早餐也一样,他只是按照同伴们对他的要求,一口一口地吃掉蓝莓果酱加过了头的吐司。哦对,还有那颗水煮蛋。

几天前,他学会了洗盘子。

说到底,星核猎手也吃五谷杂粮,有的时候在高档餐厅,他们可以把一切都推给自动清扫机器人,但是有的时候,条件确实不怎么样。现在的这个落脚点,也不过是温暖安全,可还是要自力更生。银狼要求饭后的时间她要全部用来打游戏,所以她不会刷盘子——她的七十几个失而复得的游戏账号中,总有几个让她能够重拾兴趣;卡芙卡则不知道为什么,乐于给他下各种各样没有“听我说”,但依旧能让他无条件服从的命令——吃早餐、说早安、洗盘子、看银狼打游戏、和她一起听听音乐,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。

但他会照做。

*

在看完了银狼击败关底Boss第六十九次之后,他确信他的下一项任务,是去陪卡芙卡听音乐。

卡芙卡爱好古典乐,据她本人说,似乎还会拉一种叫做小提琴的乐器;“小提琴,知道么?一种很精细的乐器。”——但他从没有听过她拉小提琴。星核猎手总是很忙,忙于各种剧本与任务,尽管他们都表现得游刃有余,银狼甚至还能攒下那么多的游戏账号,或许忙里偷闲也算一种难得的天赋。

小提琴,他知道那种东西。如果他还是应星,他会笑着说,等我为你打一把宇宙中绝无仅有的小提琴,它会比任何一把小提琴都漂亮,或许还可以给它加上一些有意思的新功能,比如自动演奏或者可以重组成一把太刀什么的——但是现在,他不是应星。

于是他口中后知后觉漫上一股莫名的苦味——是蓝莓果酱放多了甜过了头?他那双仔细看看就能看出正在微微颤抖的双手揪着上面绑着的绷带,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朋友揪着自己的衣角。

他转头去看卡芙卡,卡芙卡却没有看他。她只是微微合着眼睛,下巴昂着,随着旋律微微摇摆着身体。他最后也没有明白音乐到底有什么好听的?但他还是舒了口气。

那股苦味压在他的舌根。就像他第一次尝到自己的血时的那种苦味,血呛进了他的气管,他终于想起早上的那个梦——他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,那个高高在上的,如同月亮一般冰冷而生人勿近的女人,那是他在她手下最后一次短暂地死去,他摸到剑身上的裂痕——不知怎的,他脑中明明是撕裂一般的痛楚,甚至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——可摸到那破碎的剑时,一口血突然呛进他的气管,震得他的五脏六腑针扎一般泛起疼痛,像是再一次被开膛破肚。

他莫名地想,或许我不该送她那把剑,那把剑的名字也不好——支离、支离……或许她本来也瞧不上那把剑,如今就这样把它还给我了。

就如同拼凑自己一般,他跪在干涸的血迹之中,将那把剑一片片地拼好。世上果真有百死莫赎的罪?后来的事情,他便更记不清了,那女人再没有回来过,有的时候他忽而被幻痛攫住,人事不知,醒过来后,衣衫褴褛,怀中仍抱着那柄剑——就泡在他自己的血中,胸前肚腹的伤口足以证明剑刃的锋利。不知怎的,他依旧抱着那剑不撒手,却倒在地上哈哈惨笑起来,笑得几乎伤口崩裂,血流如注。

如此才能,如此才能!

他全都想起来了。那剑沉重地贴在他鲜血淋漓的躯壳之上,他清楚地知道,它的重量来自他一片片搜刮来的珍奇材料、帝弓星矢的余烬,还有无数个日夜的锤锻与雕刻,它灌注了他无尽的心血,如今也当真饱饮了他的心血。

他笑得累了,几乎笑出了眼泪。

*

醒来时,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。

唱片机早已重归寂静,他坐起身来,一件紫色外套从他身上滑落下来。屋内很暗,应该是卡芙卡离开时关上了灯。

窗外只有一线微弱的天光,他的胃忽而怪异地抽搐了一下,一个人醒来的滋味,他体会过多次,本该已经习惯了才对。

他坐起身,把卡芙卡的外套搭在手臂上,门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了。

“你醒啦,再不醒我就要把你摇醒了。”银狼动了动嘴巴,吐出一个粉色的泡泡,“啪”地一声,泡泡破了,又被她娴熟地嚼回嘴里,“卡芙卡已经收拾好东西了,我们今晚就出发。”

“出发……”他的肉身刚刚醒来,脑子却似乎还没有,正要开始缓慢地思考出发去哪里,但银狼很快打断了他的思考。

“你睡傻了。艾利欧和萨姆发来消息,他们也返程了。”银狼嚼了嚼泡泡糖,“我们要回家了。”

那种一个人在黄昏之中孤单醒来的恐惧感一点、一点地退去了。他从来是很听话的,不管是艾利欧、卡芙卡、银狼,还是萨姆的。

于是他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离开时,还随手关上了门。

“那个……放,放歌的机器……”

“哦你说留声机啊?没事的,我们正好趁卡芙卡忘了留声机这个机会,让她给我们拉小提琴听听,我一直想听来着……”


Fin


评论(7)

热度(310)

  1. 共3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